梅书海丨火灾之后

作者：梅书海

这里是秀峰垸，群山环立，峰峦如削。芦花放白的时节，孙宏面对一栋装修一新的三层楼房，有几分得意，对老伴说：“窝儿终于搭好了，抱孙子的事也就不远啰！”  老伴板着脸，说：“八字才只一撇哩，还想抱孙子，你以为有窝就有鳯凰呀？还有十几万的彩礼没着落哩！还是全家人都外出打工吧，等挣够了花纸儿再谈接媳妇的事吧！”

人往往是活在希望中的。然而，世事难料，真的是世事难料。他们背景离乡才七天就接到村长电话，说是家里发了火，家俱烧光了，楼房烧变形了。

很快，他们又赶回家。

“科尔哥，是你的柴烧了我家的房，你得赔！”孙宏再也不念堂兄之情，恶狠狠地说。

孙科也火了：“发火那天你们都不在家，是我和堂叔帮你打火，手都烧伤了，你不感谢就罢了，还找我赔房，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哇？”

孙宏：：“哪个让你在我家门旁堆柴的呀？”

孙科：“是你老婆秀花呀。她说堆柴不要碍事，门旁堆柴，发财发财！"

孙宏：“不管怎么说，是你的柴起了火，你就得赔。”

孙科：“我就是不赔，你把我怎么样？”

因为这个事，孙科伤透了脑筋，越想越觉得蹊跷，越想越觉得心里憋屈。那柴堆在那里是准备过年时蒸粑用的，我一直未动用过，怎么会半夜里起火？有人说雷电会起火灾，可那夜是月朗星稀，没有雷声呀？唉！常言说兄弟不能共财，共财难下台，看来，一点也不错。仅堆个柴竟惹出祸来了。孙宏啊，咱们是在一个山凹里长大的兄弟，外出打工怎么就学坏了呢？怎么翻脸比脱子还快呢？你心目中的人情比纸还薄吗？

吵嘴升级，打起来了，闹到了乡派出所。三名干警随后来到秀峰垸。

这垸座落在山凹，居住的八户人家全是孙氏家族，外人戏称“猴子窝”

警长看过现场之后说：“人家是在征求你妻子同意的情况下才堆放木柴的，现在出事了你就要人家赔损失，这个不合法，也不合理。我看呐，关键是要找到放火人，由放火人负全责。”  孙宏说孙科平时烟瘾大，老是叼着个烟做事，也许是他叼烟取柴时烟灰落地引起火灾的。所长带人反复做试验，那同样的松树木柴怎么试也试不出火来，便问受害人是否跟谁结过仇。孙宏的脑海开始翻腾：一、那年跟同村张三因打牌打了一架，难道是他？二、那年因争水灌田的事跟李四打了架，难道是他？三、那年争山林承包权跟王二麻子打架，难道是他？四、那年半夜玩了陈家的女人，难道是他？五、那年因争祖坟山的事跟宋某打架，难道是他？六、那年扩建菜园挖了别人祖坟的祭台，难道是他？所长两手一摊，说：“唉！你的仇人也太多了吧？我看呀，只好先排查仇人再说。眼下，你们两家就莫再争吵了。不作别的看，总要作祖宗看吧？你们还共着一个大爹哩！自家人这么争斗，别人会怎么笑话呢？”

两个月过去了，纵火者还未浮出水面。孙宏急了，纠集一邦人找孙科换房，说：“不要老厚着脸皮拖着，不赔钱的话换房总可以吧？不要怨我不讲兄弟情面，怨只怨你的柴起火。派出所没有找到纵火者就说明柴是自己燃烧起来的，但柴是你的……”  孙科也纠集一邦人来家守卫，不让孙宏前来半步。眼看两家的战争又要升级，堂叔孙从发跑过来说：“你们再莫闹了，免得祖人不安。放火的人是我家外甥何巴子。你们也知道，他是个有神经病的孤儿，靠着叔爷代养和村照顾过日子，你们能忍心让他们来赔钱吗？宏儿，如果一定要赔钱，你就找我吧！你那房子两个月未垮就说明是好的，花点小钱粉刷一下，照样可以住百年，何必要闹得鸡飞狗跳的呢？你们兄弟一场，难道就过不了这个小坎吗？如果你觉得那是危房的话就咱俩换吧！”

孙宏听着听着，坐了下来，叹气道：“唉！我怎么又打错了人呢？”

……

福无双至，祸不单行。八个月后，庚子年春，一场新冠肺炎疫情暴发，孙宏不幸中招，住进了医院。当他见到孙科提着水果来看他时，流着眼泪，说：“我老伴和孩子都不敢来看我，你怎么敢来？你不怕传染吗？”  孙科说：“打虎亲兄弟，上阵父子兵，你是我堂弟啊！我哪能不来？”   孙宏：“我打过你，你忘了？”   孙科：“咱兄弟之间还记那个事干吗？再说，如果弟的错都不能原谅，我还能原谅谁？”